如何成为红十字战地摄影师?

对平常人来讲，战地摄影师充满了太多戏剧性元素。但他的平实与简约超出人们的想象。白衬衫、牛仔裤加双肩摄影包，这就是他的全部装备。没有头盔，也没有防弹衣，他更不会钻进装甲车之类，而是静静地趴在战壕里，听流弹从耳边飞过，等待快门时机。此刻，他从不说话，也从不轻易按下快门，其他战地摄影师飞快地拍摄时，他往往只是等待，因为他明白他需要的影像何时到来。 
  
他就是詹姆斯•纳赫特韦（James Nachtwey），当今世界最广为人知、也是最受赞誉的战地摄影师之一。凭借超人的勇气、不凡的预见力和精湛的技术，纳赫特韦踏遍了世界的各大战场，报道各类武装冲突与社会问题。他所到的国家和地区包括萨尔瓦多、尼加拉瓜、危地马拉、黎巴嫩、加沙、约旦河西岸、以色列、印度、斯里兰卡、阿富汗、菲律宾、韩国、索马里、苏丹、卢旺达、南非、俄罗斯、波斯尼亚、车臣、罗马尼亚、巴西，直至“9•11”后的美国。他记录下20年来人类文明进程中的每一次野蛮冲突的历史，讲述着血的教训与人类自省的历程。 
  
摄影师与红十字的合作
  
国际红十字运动与摄影术几乎同时诞生于19世纪。红十字国际委员会与摄影师的合作源于历史原因。纪实摄影与人道工作是共生的：摄影的主要功能之一就是为人道机构的工作提供补充和支持。红十字国际委员会聘请在国际上久负盛名的顶级战地摄影师，有时候一些摄影师也主动来到日内瓦总部或红十字设在冲突地区的代表处。摄影师用镜头讲述由战争引发的种种痛苦，红十字国际委员会买下摄影师在冲突地区拍摄的照片。 
  
由于战争或冲突所在地的环境比较恶劣,摄影师贸然进入当地拍摄照片，可能会有严重的生命危险和财物损失。面对战场环境的种种威胁，摄影师有时候需要红十字国际委员会的大力协助。于是，红十字与摄影师产生了一种共生关系。 
  
比如，前往阿富汗的那些勇敢的摄影师会得到红十字国际委员会的帮助。红十字国际委员会向摄影师介绍了有关局势和后勤状况，这种介绍对于了解当时的情况极为有用。摄影师们获准拍摄红十字国际委员会的工作，这些照片不仅让人们了解阿富汗的情况，也积极促进了人道工作。 
  
但红十字国际委员会与摄影师的关系常常不太融洽。记得有好几次纳赫特韦请求进入某个地方打听一些有助于工作的消息，却都遭到了冷漠地拒绝，甚至是毫不掩饰的敌意，好像摄影会在某种程度上破坏、贬低或危害红十字国际委员会的工作，因而不会得到支持。纳赫特韦曾对这种态度迷惑不解，不明白为何一个致力于改善恶劣境遇的组织会存心将一位奉行同一工作目标的摄影师拒之千里。 
  
另外，似乎存在这样一种认识，认为拍摄一个遭受苦难的人在本质上是一种利用，但事实绝非如此。似乎还有一种观念认为：只有人道组织的工作才是有用的，好像宣传和舆论动员都毫无价值。人道组织有责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治病救人，提供食物、水和住所。帮助迅速快捷、不可或缺。摄影师们并不提供此类救助，除非情况特殊，没有别人能提供帮助。在这种时候，摄影师放下相机施以救助则是义不容辞。 
  
1992年索马里饥荒时，红十字国际委员会与摄影师之间以往那种敌对关系大为改观。其原因有二：第一，当局没有对人道组织施以诸多限制；第二，很显然，照片一经刊登，援助和资金就会滚滚而来。纳赫特韦生平第一次看到红十字国际委员会居然欢迎摄影师，并指派一名新闻官员为摄影师工作提供便利。人们终于认识到：摄影是有益的，它与红十字国际委员会的目标是一致的。 
  
国际顶级的红十字影像    
  
去年是国际红十字与红新月运动诞生150周年，红十字国际委员会与V I I（第七图片社）开展合作，纳赫特韦随红十字国际委员会一起前往阿富汗和冲突肆虐的菲律宾中棉兰老地区执行拍摄任 务。他此次拍摄的战地照片与其他四位知名战地摄影师的作品一起构成了名为《战争中的世界》摄影展。自2009年5月8日起，该展览在纽约、日内瓦以及全球40多个国家巡回展出。 
  
纳赫特韦多年使用胶片单反相机，大多搭配广角变焦镜头，主机备机各一台，近年开始使用数码单反相机。胶片主要以彩色反转片和Tri-X等黑白胶片为主，拍摄完的胶卷直接寄至《时代》杂志或带回他在纽约的工作室冲印。纳赫特韦的彩色摄影以夸张而又不失真的色彩对比来表达战争的惨烈、环境的萧条或人的精神状态。他善于在复杂的光线下迅速按经验和心算确定曝光，使反转片曝光精准，明暗对比恰当好处，具有极强的视觉张力与场景纵深，使影像主体与背景环境紧密融合。黑白片则不拘于前辈的套路，各种夸张视角和独特构图，再加阴影和大景深等元素，极大地充实和活跃了画面，使信息量扩大，感染力增强。而这一切正是报道图片的制胜所在。 
  
对于图片而言，完美的思路与结构都不因其本身的存在而愈显重要，更大的优势在于这些帮助表现图片的主题。想要放弃精心设计的预想构图转而抓住一个直白表达的瞬间，对每一个摄影师而言，恐怕都是一场心理的恶战。然而纳赫特韦清楚，观者更关心图片的主人公，而不会浪费更多的时间注意拍摄者的技巧与构思。因此他定位于明朗的信息表达，以至于我们常为他的拍摄对象所吸引，而忽略他积淀其中的精湛技术。 
  
纳赫特韦的作品风格，成型于他对待人与事物的独特观点与方式。如他所述，他在拍摄中安静、缓慢，以敬意对待他人，以尊重接触他人。他以语言和手势与人交流，使人们参与到拍摄中来。他的作品不应归类于所谓“抓拍”，并非突如其来，而是充满关注与精确判断的具有预见性的人性化拍摄。纳赫特韦的大多数作品，正如他自己所说：“都拍摄于被摄人最熟悉的居住场所”。他的拍摄接近被摄人，把这种近距离的感受传递给观看者。用广角镜头近距离拍摄，以此营造身临其境并与环境互动的感觉，从而打破长焦镜头产生的距离感和带给观看人的冷漠态度。这种透视效果截取并再现了真实的感受，以独特的视角让人不仅是简单地知晓画面信息，而是进一步深入领会拍摄者与被摄者的所处环境。 
  
摄影师克里斯蒂安•弗赖的作品为我们展示了工作中的纳赫特韦。三位摄影记者在拍摄一位持枪的民兵，其中两位卧在20英尺外的地面上，以长焦镜头拍摄。而纳赫特韦的举动如其所言：“我离他只有枪托长短的距离，直立坐着，他的手指几乎指到我的快门。” 
  
当纳赫特韦去拍摄某些图片故事时，并不总有杂志社感兴趣，这时他只能自费出行，去世界各地拍摄饥荒、战争后遗症等受难作品。但此类图片一经面世，各大媒体总是争相购买，全球各大图片机构都为纳赫特韦的作品而折服。 
  
红十字影像的意义      
  
种族灭绝、饥荒、战争、流行病等，这些词语所标志的事件促成了红十字国际委员会和许多其它人道组织的创建，也激励着摄影师们挑战艰难险阻。 
  
“这项工作需要有人来做……来阐述正确的事实。来唤醒人们！”纳赫特韦无数次用图片向人们这样阐述着他摄影的最终意图，并感化着人们付之于行动。通过他的工作，纳赫特韦正在创建一种公众透明度和舆论压力，以求改变世界上那些让人触目惊心的血腥事实。凭借他对真相的执著追求，鲜明正义的观点充实了他的每一幅影像。 
  
作为一名红十字战地摄影师，任务之一就是揭露不公正和不合理的现象，因此拍摄的照片就成了改变过程中的一个元素。摄影就以这种方式成为人道组织工作的重要补充。通过报道战争的经验，纳赫特韦终于认识到：社会上的任何事物都不存在于真空中，问题的解决始于大家共同的认识，感受可以演变为良知，而一旦我们共同的良知开始发挥作用，那么问题的解决就不再仅仅是可能，而将成为必然。尽管这需要时间、资源和许多艰苦的努力。 
  
然而，红十字战地摄影师确实提供了一项重要服务，即：为了使令无数人遭受苦难的状况得到改善，摄影师起到了向广大观众进行宣教的作用。照片决不只是冷冰冰的文献，只为用来证明发生过某些事情。照片让一桩桩事件鲜活了起来，否则这些事件对于世界的影响可能只是抽象或观念上的、统计学上的，或者仅具有纪念意义。无论一件事的发生多么来势汹涌，它总是表现为作用于当事者个人。而摄影就具备这样一种独到的能力，可以从这些个人的视角来描述事件。摄影让无声的难民发出了声音。 它吹响了行动的号角。 
  
遭受苦难并不表示没有尊严，害怕并不代表缺乏勇气，在痛苦中挣扎并不表示没有希望。目睹苦难是艰难的，而当摄影师必须全神贯注以拍出一张能使人印象深刻的照片时，就更难了。一位正直、敏锐且勤奋的摄影师所要努力感受和捕捉的，就是所有这些情况交错的瞬间。在观看一张反映人类苦难的照片时，无论观者可能看到或感受到什么——愤怒、悲伤、难以置信，但纳赫特韦认为最基本的反应应该是同情。同情让问题变得人性化，让摄影师和他人息息相关，并要求摄影师去纠正那些令人不能接受的现象。 
  
红十字国际委员会通过这些世界顶级战地摄影师在冲突地区拍摄的作品，推广红十字工作。当然，红十字国际委员会的关注点是受冲突影响的平民而不是这个机构，所以在照片中根本就看不到红十字标志。